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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自腦殘的第十四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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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自腦殘的第十四天

“所以, 殿下現在能夠告訴我,他做了什麽嗎?”

謝異書微滯,顧子言的眼神坦然, 帶著一點笑意, 似乎只是在純粹的好奇。

謝異書還是妥協了,沒有選擇搪塞顧子言。

天漸漸烏沈下去, 兩人邊走邊說, 沒多久便瞧見了陽城的燈火,謝異書把事情的原委老實交代了一遍:“其實我有覺得他奇怪, 但他給我磕頭的時候, 我就忘了,我覺得, 他沒有理由做這種事情。”

哪怕是現在,謝異書都不太能明白那人到底是為什麽要拖自己下水, 分明無冤無仇,自己還給了他銀兩, 但事實就是,當真這麽無緣無故。

顧子言一直不置一詞,直到謝異書說完,他才冷不丁開口:“有些人生來養尊處優。若是沒有身份的光環,落到他那種境地, 也不會比他好到哪裏去吧。”

謝異書一楞,旋即垂眼,註視著腳面:“是這樣的。”

顧子言說的,正是他心中所想, 若是他生來窮困潦倒,他或許也會成為那樣。

“不是在說你。”顧子言撥開了他額前的碎發:“殿下, 你不一樣。”

“沒有什麽不一樣。”謝異書覺得顧子言說得挺對的,他也不過是生來比別人金貴了些,沒見過什麽人間疾苦,也沒受過什麽不公平的對待。

若是他和那瘋子一樣,又或者是和秦白衫,甚至是顧子言一樣,這三人每一人的際遇放在他身上,他恐怕都扭曲了。

顧子言打斷了他的思緒:“你不會。”

“你有沒有想過,若是謝之重,亦或是任何一個官宦子弟,遇到這種情況,會是什麽反應?”

“一個有錢財權勢的人,向窮人予以施舍,說到底都只為悅己,施舍不被接受,他們只會罵這人不知好歹,若是被恩將仇報拖下水,他們怕是會滅了對方九族,又談什麽尊重和理解。”他緩聲道:“沒有任何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小姐,會覺得他們的命,和平民的一樣重。”

謝異書手心微微冒汗:“你不用哄我,我小時候也是被父皇母後驕縱大的……我很清楚自己是什麽樣的人。”

“沒有哄你,正因為殿下是在溫柔鄉裏長大的,所以更顯得難能可貴。”顧子言似乎還想說什麽,但謝異書的臉有些不受控制地發燙,打斷了他:“好了你別說了,本,本王當然是和那些庸俗之人不一樣的,不用你說,本王心裏明白。”

顧子言微一釋然:“殿下明白就好,不過,我有一點不太明白。”

謝異書:“你不明白什麽?”

顧子言道:“殿下既已放過了他一次,那為什麽又突然改變主意,殺了他?”

“……”

這還真是個好問題。

若那人沒有碰顧子言,謝異書一定不會對他動手。

顧子言難道不明白?恐怕是心知肚明,但偏要謝異書親口告訴他才行,謝異書看穿了這人的小伎倆,把問題又丟了回去:“你覺得我是因為什麽殺他?”

不遠處的城門口,隱隱有喧鬧聲,兩人都沒在意,顧子言眉尾微微一挑:“反正不是為了我。”

謝異書也和他打馬虎眼:“你說不是就不是吧。”

沒聽到想聽的話,顧子言突然轉身,惆悵頓起:“哎……若是疫病發作,殿下身子骨硬朗,或許還扛得過去,我咳咳咳咳咳,怕是九死一生了。”

謝異書:“???是你自己硬要親我的,我已經很明確地拒絕了,都說了,你是活該。”

顧子言擡頭望了望天,眼角說紅就紅,咳嗽得肩膀輕顫:“是我活該,我也不怪殿下,只怪自己命淺福薄,也不知道,死前還能不能再聽一遍殿下的心意……”

雖然知道顧子言是在犯渾,但謝異書心裏的難受卻不是作假。

據那村子裏的人說,患上這個病,前期還只是食欲不振,惡心嘔吐,到了後期,便會精神萎靡,皮膚潰爛,腹部腫大,四肢充血,哪怕受一點小傷,都會失血而亡。

謝異書突然道:“我們回去找沈奕吧,沈奕一定有辦法的——”

顧子言還沒回答,突然“錚!”的一聲,遠處有什麽東西疾速奔來,謝異書連忙拽開顧子言,堪堪躲過,在擦身而過的瞬間,他瞳孔頓時收緊——

狼。

四面八方的草叢裏,三五成群的狼慢慢朝兩人逼近,低沈嗚咽聲充斥曠野,在狼群之後,莫阿勒不知是何時出現的,一雙綠瞳在黑夜的火把晃動下閃著幽光。

他身後的吙達士兵在低語些什麽,眼裏都閃著兇光,謝異書有些呆滯,拽了顧子言一下:“你的計劃敗露了?陳煥那邊——”

顧子言突然在他掌心按了一下,旋即松開,似乎是在示意他放心。

謝異書扭頭看他,不再說話,顧子言四平八穩,朗聲對狼圈外的莫阿勒說了句謝異書聽不懂的話。

莫阿勒聞聲,眉眼間的那抹陰狠沒消,但若有似無地多了一點玩味。

兩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,謝異書站在顧子言身後,聽得雲裏霧裏,他不懂吙達語,即便有和吙達人接觸過,但也是一知半解。

顧子言卻顯得十分游刃有餘,莫阿勒臉上的陰沈在談話中一點點消散,最後竟然縱聲大笑起來。

直到莫阿勒用中原話來了句:“王特意派我來請閣下回去,王對閣下接下來的計謀,很感興趣。”

謝異書這才恍然大悟,感情這是先兵後禮,試探他們來了。

謝異書肩膀微松,莫阿勒吹了聲口哨,狼群頓時散開。

上次在營帳,謝異書的註意力都放在顧子言身上,沒怎麽註意莫阿勒,當下近距離一瞧,他才發現,五年沒見,莫阿勒已經拔高了一大截,即便在異族,身高和體格都極度傲人,謝異書以前還能在身高上面占點小朋友的便宜,現在是完完全全被碾壓了。

莫阿勒掠過他,在顧子言身前站定,做了個請的手勢:“多虧了閣下,這才打了涪城那群酒囊飯袋一個措手不及,此番大獲全勝,閣下功不可沒,大王已命人設宴在營帳恭候,請吧軍師。”

軍師?這改口改得還真快。

顧子言道:“有勞。”他走了兩步,見謝異書沒跟上,略微撇過頭:“楞著做什麽?”

謝異書回過神,剛一動,便被莫阿勒橫刀攔住:“大王只說了請顧軍師,可沒說還有旁人。”

顧子言臉色微沈:“這是我的貼身親信,將軍難道信不過?”

莫阿勒支頤笑了一下:“貼身親信?昨日軍師對他,可不是這個態度……”

顧子言道:“我投敵一事無人知曉,他是擅自跟來的,我昨晚,沒認出來。”

謝異書無視莫阿勒手裏的刀,提步朝顧子言走去:“我生是主子的人,死是主子的鬼,主子在哪我便在哪。”

莫阿勒見他真的往刀上撞,稍微一滯,轉過手腕收了刀鋒,用刀背挑起了謝異書的下巴,笑道:“大王是要和軍師單獨談談,我都不能進呢,至於你嘛……先跟著我吧,我會好好照顧你的。”

顧子言有些意味深長地望了莫阿勒一眼,轉身進轎:“那便有勞將軍,替在下好生照顧。”

莫阿勒但笑不語。

顧子言坐馬車進城,先走一步,謝異書目送那轎子遠處,心裏還是有些不安。

也不知道這病到底會不會發作,又什麽時候發作,他得盡快溜去找一趟沈奕才行。

心煩意亂地翻身上馬,他剛坐上馬背,莫阿勒就跟著也要翻身上來,謝異書皺眉給了馬肚子一腳,莫阿勒急忙避開馬蹄,一只手拽緊了馬鬃,馬兒被他生生拽得後仰,還是讓他坐了上來。

後背坐了個人著實讓謝異書發狂,他盡量委婉道:……“將軍,沒有別的坐騎了嗎。”

莫阿勒搶走謝異書手裏的韁繩:“有啊,但你坐的這個是本將軍的馬,你難道要本將軍去坐旁人的馬?還是你滾下去?”

謝異書:“……”

滾是不可能滾下去的,謝異書試圖把自己身上的瘟疫一同傳染給莫阿勒,往後靠了靠。

雖然無恥,但對敵人手軟無異於對自己殘忍,謝異書沒有半點心理負擔。

莫阿勒眉頭微皺,對他這一舉動不解,語出驚人:“你男人剛走你就投懷送抱?”

???

謝異書一怔:男人?不都說了是主子和親信的關系了嗎?

“不懂將軍的意思。”謝異書重新坐了回去,莫阿勒幽幽地道:“方才在村子裏,本將軍瞧見你倆親嘴了,嘖嘖嘖,兩個大男人,親得熱火朝天的,本將軍都沒眼看。”

謝異書臉色一紅:“?你——”

“我什麽我?你以為我想看,我剛趕到那兒就瞧見,我沒打斷你們已經很給面子了。也不知道緋焰怎麽會收個斷袖做徒弟。”

謝異書噎住。

看情況,莫阿勒只知道他倆接了吻,但不知道謝異書殺了人,應當也沒有聽見兩人都說了些什麽。

但在村子裏的時候,謝異書怎麽一點也沒察覺到有人???

莫阿勒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麽,突然一笑:“緋焰沒有教你怎麽藏匿氣息?”

謝異書:……呵,果然,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。

他懶得搭理莫阿勒,莫阿勒卻似乎對他很感興趣,一直對他問東問西,十句話九句離不開緋焰,進城之後更是停不下來,甚至把謝異書帶去了他住的宅子。

莫阿勒沒有住在營帳裏,而是在陽城找了一個住處,謝異書聽他念叨了一路,他沐浴莫阿勒都要跟上他,終於是煩不勝煩:“緋焰不是給了你一只鳥嗎?你有什麽要問他的直接給他寄信不就好了?”

莫阿勒一楞:“你怎麽知道的?”

謝異書脫了身上染血的衣服,翻身鉆進了浴桶:“他和我聊起過你。”

莫阿勒有些驚訝:“他還會和你聊天?聊的什麽?”

謝異書一邊垂眸給自己胸前的傷口上藥,一邊敷衍莫阿勒:“說你厲害,是他收過的最有天賦的徒弟,說我都比不上你。”

屋內寂靜了一瞬,一把彎刀突然頂在了謝異書喉結,莫阿勒說翻臉就翻臉,面無表情道:“你想活命也沒必要造這種謠,他根本看不起我。”

謝異書真不知道他又抽哪門子的瘋,把那刀尖撇開:“是嗎?”

兩人對視了片刻,最終是莫阿勒敗下陣來,他抽回手裏的刀,沒再說什麽,轉身出門了,謝異書瞟了他一眼:“帶上門。哦對,順便給我帶套衣服回來,謝了。”

一刻鐘後,莫阿勒回來了,“啪嗒”一聲,謝異書接住了他丟過來的衣服。

“?”

他盯著手裏專屬於吙達的士兵服,微微歪過頭,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。

莫阿勒冷哼一聲,如同多年前謝異書對他的那樣:“總不能留著你吃白飯,滾去練兵,我會來查驗,練不好沒飯吃。”

謝異書:……

這絕對是報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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